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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顆心全都擔憂不已的演唱會,結果出奇成功。

 

煩惱到睡不好覺一整天臭臉的有天,高興的光是自己脫掉T恤丟下舞台送給歌迷還不夠,除了松浦以外大家的衣服全被他剝光了,倒是後來松浦自己覺得好笑,也脫下T恤交給他。

 

被藤子再三交代趕緊回家休息的超人氣偶像,笑著找俊秀陪他吃宵夜。俊秀沒有拒絕的理由。

 

「去銀座的雛鮨吃壽司好了,那裡的材料都是築地直接送來的,新鮮的不得了,這個我最清楚了。咦?現在幾點了?哇!糟糕,太晚了,現在去可能沒得吃了,怎麼辦?那晴海的May Kiss也不能去了,真可惜吶!要不我們去涉谷的Sky Pub……」

 

「我去買代代木的章魚燒給你吃好了。」

 

「好啊!」

 

想玩想瘋了,有天淨找些熱鬧到不得了的地方,俊秀可不想讓麥當勞事件在東京重演。

 

穿著四處受人讚美的 白襯衫戴上帽子,有天在電梯裡蹦蹦跳跳玩了起來。看他難得這麼開心俊秀當然高興,但懷疑這是藥物所帶來的亢奮效果,俊秀不禁想著自己默視他在上台前又吃下止痛藥的作法是不是錯了。

 

踏出地下室有點踉蹌的腳步差點摔了一跤,正擔心著的人趕忙伸手去扶。

 

「喂,喂,沒事了,可以放開我了吧?」

 

在愛人向前傾倒的瞬間被嚇到心臟停止跳動的俊秀,正把他緊緊摟在胸前。

 

「啊!對不起。」

 

擺脫束縛,有天歪著頭一臉興味的盯著連退了兩步遠的人。

 

「我說,俊秀啊,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吧?」

 

修長的腿只要跨一大步就來到俊秀的面前,那麼辛苦忍耐的祕密竟然被他一口氣就揭穿。

 

雖然不至於傻到說出「你怎麼知道?」,但那毫無心理準備張口結舌的樣子算是默認了。

 

「你沒利用我生病的時候做什麼壞事吧?」

 

把手搭在俊秀肩上貼近過來,他臉上淨是惡質的笑容。

 

「你脫掉我的衣服以後……該不會侵犯我吧?」

 

抽絲剝繭還原真相的偵探,把嫌犯逼到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似乎還不打算歇手。

 

「沒有!我只是吻了你…」

 

「你吻我?……」

 

原先還惡作劇自得其樂的人緊閉著嘴,那失神良久的表情,對俊秀來說是陣痛前的短暫平靜。

 

「我不是故意的,你放心,我不會害你的,我不會告訴任何人,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,我還是你的好朋友,真的,我只希望繼續留在你的身邊就好了,我會祝福你跟藤子…」

 

「藤子?」

 

一團混亂到語無倫次,俊秀控制不了自己的嘴,就如同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。

 

「藤子知道嗎?」

 

「不,我不會告訴她的,我不想傷害到她…」

 

「你吻了我哪裡?」

 

「咦?」

 

慢慢又踱近過來,有天啞著嗓子低聲的問。

 

「很多…」

 

紅著臉的俊秀不曉得是誰比較不好意思,不過揮揮手叫他不必再說的是有天。

 

沈默的氣氛並沒有讓俊秀度日如年,不斷出軌的發展已經讓他放棄掙扎,認命的天性不習慣去對抗什麼,這一整天下來的情緒波動不是他所能忍受的。既然被最不想讓他知道的人揭穿了祕密,不堪折磨的俊秀也不覺得再有什麼值得去戰鬥了。

 

「哎!」

 

嘆氣的是那個人,先走過來的也是那個人,準備接受最壞結果的俊秀還是呆呆站著。

 

「真糟糕,就這麼想要我嗎?」

 

如果說那張臉上有著被告白的喜悅,那俊秀真是太不自量力了吧?

 

不過那揚起嘴角微微一笑的神情,的確不像走到絕裂的地步。再度重重嘆了一口氣以後,向兩旁抿去形狀有點像在抱怨的唇意外飛吻上了他。一個惡作劇性質濃厚的吻,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,一個唇碰唇友好的吻。

 

原本只是個孩子氣的動作,因為這是清醒狀態下的愛人主動獻上的親吻而變質了。已然鬆開的唇被用力貼了上去,在對方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,一種或許可以得到幸福的幻覺驅使俊秀深深的回吻,有天呆了一樣任由著他不抵抗,俊秀不知不覺把手往下伸……

 

「你在幹什麼?變態!」

 

漲紅了臉用力推開對方,有天氣的轉身就走。

 

 

 

出身保守傳統家庭的有天,真的不能接受同性相戀那種亂七八糟的事情。

 

不過他沒興趣批判別人選擇的路,只要那個人愛的不是自己,只要那個人不是愛著自己的俊秀。

 

「秀……」

 

下體被觸摸的強烈不快殘留不去。忍不住罵了他變態。因為不想讓壓抑不下的噁心表情再去刺傷對方,有天只好毫不留情轉身就走。

 

他很少一開始就看誰順眼,俊秀也不例外。不太說話老盯著他瞧的金俊秀,動不動就臉紅結巴的樣子,搞不好是扮豬吃老虎的高手,而他是再也不想輕易讓人騙了。這樣的一個人到底是做了什麼,才能讓自己被他沮喪的可憐相給打動,做出難以想像的事來只為了幫他打氣?

 

進了家門餓了一天,有天並不急著上樓擁抱藤子。

 

每次藥效過後,就是他覺得肉體最疲累,頭腦最清楚,心情最低潮的時候。

 

有天走到冰箱前蹲了下來,再走一步就可以填飽肚子,他卻什麼也不做的蹲了下來。大概是從松浦受傷以後吧!一種即便期待假期來臨,都不足以帶來雀躍的疲乏開始包圍著他不能呼吸。對了,就像垂死前的魚用盡力氣也只能把尾巴拍動幾下,穿越了終點就算再怎麼殘酷切割,牠也動不了了。冰箱鏡面反射出的人影似乎對他笑了笑。

 

為什麼俊秀不能只當自己最貼心的朋友就好呢?

 

這麼簡單的問題卻沒有簡單的答案。

 

那雙意外認真的眼神,對今晚平安走下舞台的有天來說,是生命中已經不能再去承擔的重量。

 

一心只想玩樂放縱求得解放的靈魂,早知道寧可不要去吃什麼章魚燒。

 

手上的繃帶滲出血了……因為傷的太重根本無從遮掩,乾脆纏上繃帶出場是他的主意。受了傷的明星似乎更讓歌迷疼惜,喜歡的東西有了瑕疵更要好好愛憐。

 

有天不是完全記不得當晚發生的事。

每次發病醒來看到自己還完好如初的四肢,沒有因為巨痛而被斬斷兩截的軀幹,都讓他感到強烈的不可思議。為了妄想求得人類的垂愛,優游深海的美人魚不也付出失去聲音、幻化為泡沫的代價?強行登上舞台企圖在永恆黑暗降臨前再次超越巔峰的自己,沒有理由可以倖免。

 

「我一點忙也幫不上,他痛成那樣,我卻什麼也…」

 

張開眼睛確定自己還活著,有天看到那背對著他的肩膀不斷抽搐著。在重見光明的剎那,眼前這個悲傷到無法自抑的背影,給了他一絲留戀的牽絆和支撐的溫暖,即便再度陷入幽冥好像也不再那麼害怕。

 

「俊秀…」

 

那是先前在瑞士讓他嫉妒不已的俊秀在打電話。

 

即使上街也不曉得怎麼買藥的有天,每天都得支開同伴才能從被監視的壓力中獲得喘息。所剩不多的藥量讓他只能微笑目送神清氣爽的俊秀和藤子攜手同遊,心底毒蛇吞噬的究竟是對藤子愛意的爭奪、還是另一個生命擁有的健康活力?有天放任著自己沒有答案。不斷犧牲女友扮演娼婦刺激對方的同時,心裡卻是再清楚不過俊秀永遠不足以成為情敵,反覆湧現交雜著羨慕和嫉妒的情緒,或許只因為俊秀不再只追逐著自己,還有藤子不再只對著自己笑吧?都市叢林中的萬獸之王,不能容忍淪為獨自舔噬傷口的配角,或許只是這麼幼稚的理由,讓有天差點失去一個會為他承受的苦難垂淚的朋友。

 

 

 

經歷煉獄之旅的人終究要留下烙痕。

 

如果告訴他自己也喜歡他,是不是那張臉就不會那麼難過?

 

如果告訴他自己一點也不介意被他親吻撫摸,是不是他就會開心一點?

 

如果告訴他自己也可以跟他上床,是不是就能讓俊秀感到快樂?

 

是不是只要再勉強自己一點,就能夠皆大歡喜?

 

剛剛還能一笑置之吻著俊秀,希望他不要那麼沮喪的有天,現在卻全身癱軟期待神仙下凡拯救。

 

早知道還不如真讓他背叛自己愛上藤子要來的好些…

 

不過愛上不會對自己死心的藤子,俊秀大概還是沒辦法得到幸福吧?

 

這麼希望俊秀可以幸福的自己,又是為了什麼呢?

 

即使可以按圖檢索,有天都沒辦法再絲毫勉強自己了。

 

在俊秀的浴室洗澡時,身上的吻痕曾經讓他花了幾分鐘思考。不會是藤子,這是他可以確定的。不管是愛人還是被愛的痕跡,這麼殘破不堪的軀體都無力消受了,一顆自顧不暇只想逃的心,巴不得連對他情深意重的藤子都拋在腦後。擦乾鏡面霧氣出現的是一張憔悴蒼白的臉孔,這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幻覺吧?如果連死神都看的到的話,虛脫恍惚到跑出來幾個吻痕也沒什麼不可能。覺得自己吃藥吃壞腦袋的有天,搖搖頭笑了。

 

「秀,我想喝六本木Havana的冰咖啡,還有淺草的……」

 

「淺草?你要我跑到淺草…」

 

「要不乾脆我們開車去吃個過癮吧?既然開車的話,那去橫濱還更好些。」

 

「橫濱?你還想去橫濱…」

 

為什麼俊秀不能只當自己最貼心的朋友?

 

靠著冰箱坐了下來,有天覺得好累。

 

 

 

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做出最不負責任的事。

 

留下字條說自己過幾天再回來以後,天沒亮就躲進飯店的人,連手機都沒帶。

 

這是出道前的朋友開的小旅館,在這兒誰也找不到他。

 

「耶?怎麼突然來了?」

 

唯一到現在還保持聯絡的小學同學,看到有天時的問題,連他都無法回答。

 

藤子一定很擔心,特別是他還拿走了所有藥,她大概嚇壞了吧?自己真是該死。

 

俊秀應該也好不到哪去。把他痛斥一頓再不告而別,他一定很自責吧?自己到底在幹什麼?

 

還有松浦,這麼多事瞞著他,明明是兄弟相稱卻隱瞞這麼重的藥癮,他會原諒自己嗎?

 

人生的混亂並不是讓他起了怯弱逃避之心的原因。當初退出電影演出、亞理莎事件、還有歌迷自殺帶來的負面影響,有天的事業並不是沒有出現過危機,不過他可不會毫不還手就乖乖任人擺布。能在複雜的演藝圈爬到這個地位,有天只被咀咒過太殘忍無情,還沒有人嫌棄他軟弱無用。

 

真正能讓有天從上億豪宅躲到簡陋的三流旅館,只有他自己。

 

那一晚特地趕來為他注射點滴的近藤醫生,找了些理由把俊秀支了出去。

 

「我們也認識很久了吧,有天?」

 

「什麼嘛,醫生怎麼突然講起這種話?」

 

搞不清楚對方意圖之前永遠不要露出自己的真面目,是他付出代價以後學的又快又好的一課。

 

當初從得知神田為亞理莎著迷,到立刻決定橫生阻攔搶先一步,以眼還眼的有天只花了一個星期,就抱了對方以卑鄙技倆奪走他演出機會的深仇大恨。

 

「好,我懂了,橫豎你是不會放過我的,不過亞理莎是無辜的,你要給我好好的照顧她…」

 

「啍、啍…」

 

今非昔比的有天簡單冷笑兩聲,就讓沒有如願一炮而紅的神田知道該怎麼做。

 

「亞理莎是個很好的女孩,請你善待她,拜託你了。」

 

為了無緣的心上人低頭彎腰請求的神田,和後來退出舞台在鏡頭前垂淚鞠躬的亞理莎之間,其實並沒有什麼刻意安排的陰謀。美豔動人的亞理莎和年輕英挺的有天算天作之合,如果她能夠理解事業心重的男友並不是不喜歡她才拒絕結婚的話,其實悲劇並不會發生。從不洩露心底祕密的萬人迷男友,讓性格剛烈的亞理莎做出了糊塗事,以為只要動搖了天王地位就能完全佔有他的可憐女人,結果毀掉的卻是自己。

 

「求求你原諒我,你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,我退出舞台!我結束事業,我馬上就召開記者會…」

 

在機場戴上墨鏡,有天沒等對方說完就切掉電話。

 

整整三個多月才回到日本,他身旁已經多了別的女人。

 

亞理莎悲痛欲絕的模樣,讓當初介紹他們認識的學長,打一開始就不喜歡藤子。

 

 

 

其實亞里莎闖的禍只能說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。從好不容易出院到發現嚴重後遺症,也不過是年頭年尾的事。才剛開始一段新戀曲乍嚐走紅滋味的青澀男孩,對身體狀況的鉅變簡直無法置信,深怕從雲端墜落將會失去所有,讓他選擇獨自消化一次次發作的驚恐,對於亞里莎歇斯底里的吵鬧根本無暇他顧。

 

「那我就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。有天,不要再開玩笑了。」

 

「咦?」

 

「趁還來的及趕快放棄吧?我不想看你倒在舞台上。」

 

「醫生……」

 

「徹底改變生活型態,你還是能擁有健康的人生。」

 

「改變生活型態?」

 

「是的,如果你能……」

 

這有點像老掉牙的通俗劇情,出了車禍非得鋸斷腳的舞蹈家、還是手指有問題的鋼琴家之類的安排。當然,有天的情況沒這麼嚴重,所以他也不可能像那些主角,摔壞所有東西然後哭天喊地大叫著「這樣子我寧可去死……」

 

「不論如何藥的份量不能再加了,你這次發作比以往來的嚴重,這不是好現象。」

 

「知道了。」

 

有天覺得自己一定是什麼地方已經壞死,才能在神色凝重的醫生面前笑的出來。

 

在鬱悶和壓抑串連的鋼索上獨舞,找不到一條安全的路可以抵達終點,不想面對心急如焚再三提醒他戒藥的藤子,如今也無法坦然把脆弱一面加諸在或許就是自己害了他的俊秀身上。走到殘局感覺生命正在點滴流逝的有天,甚至會在夢中驚醒。

 

 

 

其實膽怯只顧自己逃命的弱者,真的希望命運之神能夠輕饒過他。

 

由同學親手送來的報紙,讓已經退無可退的人開始狂笑起來。

 

「午夜禁忌!有天和貝斯手熱吻銷魂!」

 

盯著一大罐止痛藥看了半天以後,他打電話給俊秀。

 

老實說這張照片拍的不算清楚,背對鏡頭的自己根本難以辨認,不過糟糕的是俊秀的臉被照的一清二楚,還有那件手織衫的天使翅膀   。

 

 

 

「怎麼還不吃?」

 

「等會吧!」

 

「你…沒什麼。」

 

掛掉電話前他突然交代要買的豆腐辣湯就擺在床頭櫃上,和幾顆吃剩的葡萄放在一起。看來不甚講究的棉被給遠遠扔到房裡唯一的沙發,取而代之的只有那件跟著主人出門的白衫。果然是被藤子寵壞了,這種普通的商務旅館也虧他還能忍受。

 

如果不是房裡隱約傳來的霉味,還有那碗放到都涼掉的辣湯,俊秀倒覺得能避開外頭的滂沱大雨,在這個靜僻的空間和他獨處也不錯。把枕頭墊高再翹起二郎腿以後,慢條斯理的低沈嗓音說著這是旅館內唯一有窗戶的房間。他的腳底顯然因為直接在地上踩來踩去而有些髒了,這個不愛穿襪子的人對飯店的拖鞋向來是不敢恭維。

 

「哈啾!」

 

「會冷嗎?」

 

昨夜下起的大雨讓氣溫突然降了好幾度,氣象播報員在晚間新聞裡,用溫柔的聲音提醒民眾要添加衣物。進門後一直站著的俊秀,終於在唯一還有空位的床上也坐了下來。

 

「這個壁紙真醜。」

 

可能是覺得對不起收留他的同學,抱怨完畢他還吐了吐舌頭。

 

在俊秀離去之前,兩個人就這麼併肩靠在床頭櫃前躺了快三個鐘頭。

 

 

 

為了配合博覽會的閉幕,這次演唱會安排的有點不盡如人意。有天離家出走是週一凌晨,醜聞是在週二見報,俊秀到旅館和他見面是下雨的週三,週六和週日是最後的兩場演出,短短的一個星期發生了很多事。

 

 

 

有天失蹤後俊秀首先接到藤子的電話,心裡有數的他根本勸阻不了驚慌的藤子繼續把事情擴大。不到早上八點聚集在事務所的一群人,據說連社長都被驚動起來。所幸在松浦的示意下,在他面前說漏了嘴有關有天帶了一大瓶藥在身上的祕密,沒讓更多人知道。

 

「他吃藥的事連你也知道?」

 

「…」

 

「我不是會拐彎抹角的人,雖然對你很說不過去,還是希望你能多讓讓他。」

 

「咦?」

 

「我已經決定在今年退隱,或許是自私了點,但我不想這時候再去旁生枝節。」

 

煙一根根抽個沒停的松浦,說著俊秀不太懂的話。

 

「他居然瞞著我這麼久,我一點都不知道他的傷沒好,不、也許我應該要知道吧?」

 

「合作好些年了,我始終就是沒辦法拿他當朋友。他在我面前總是恭恭敬敬的,到現在還叫我松浦先生,一起吃飯要等我先動手他才吃,他對涼子和惠美子也很好,出國回來都會記得帶禮物,可是我只能把他看作弟弟。他沒跟我吵過架,就連病這麼重也沒來找過我。」

 

「我一直很怕哪天說出不想唱了,他不會原諒我,也許還會恨我吧?如果我在他心裡只是事業的夥伴,談不上什麼朋友兄長的話,那該怎麼辦?」

 

「要不是這次受傷我還下不了決心。原以為他聽了一定很生氣,還準備好些理由怕他開口挽留,沒想到全是我自作多情,他只是點點頭像個沒事人,可能是早有盤算吧?」

 

張大了嘴搶著辯解的俊秀,一想到連自己都曾誤解過那張毫無表情的側臉,哽在喉嚨的話就不知如何開口。

 

「他這個人做事向來不擇手段。剛開始還覺得他很純真,慢慢就曉得不是那麼一回事。平川夫人的事你沒聽過吧?就為了一紙合約,都再三提醒他這女人是惡名在外,對他根本不懷好意,他也笑著說無所謂。」

 

「有一次他告訴我平川夫人說只要她還活著一天,合約就不會換人。我氣不過回了句萬一她死了怎麼辦?結果有天說沒關係的,因為他跟平川小姐也很好,平川的女兒就是現任社長的太太。當時他臉上那種終於可以放心去睡一覺的表情,讓我……」

 

搖著頭的松浦再度嘆了氣,煙頭已經快燒到手指。

 

「他越是對我客氣我越覺得他心機深沈,可是我又希望是自己錯了。第一次帶他回老家玩他高興的不得了,到處東摸摸西摸摸,還使出渾身解數逗的我父母開心的很,直誇他懂事又長的好看。我母親最喜歡長相漂亮的人,又愛人家撒嬌,有天可以說是投其所好。他前腳一走,老人家就考慮認他做義子,還叫我問問他的意思。」

 

「他笑一笑倒也沒答應啦!不過他真有辦法,先是陪我老爹弄盆栽搞的髒兮兮,再把一桌子懷石料理吃光光,你也知道他食量很小的。那麼黏我父母也許他真喜歡他們吧?」

 

「這些年來他似乎也沒打算改變我們的合作關係。我大他整整九歲,可能的話當然也想永遠唱下去。他的確是個好搭檔,那種氣勢連我都深受感動,看他表演是很過癮的事,要說什麼叫做天生的藝人?有天就是了。其實我可以了解他不肯放棄舞台的原因,如果我是他的話,要我過平凡人的生活也許比死還難過……」

 

 

 

有天在橫濱病發打了藤子被俊秀追出去的事,給後台工作人員看到以後,變成有天打了跟俊秀關係曖昧的女友一巴掌。除了當時倆人置身暴風圈外,連腫了臉的女主角都知道這個情變緋聞,所以松浦的意思是叫俊秀在藤子的事情上讓步,顯然他完全誤解了有天離家出走的原因。

 

不過當接二連三的誤會血蛭般緊咬不放時,俊秀也被逼得像有天一樣學會不去解釋。

 

不倫的熱吻照片見報以後,俊秀接到松浦搶先打來的電話。聽的出刻意冷淡的態度要他轉告有天,事務所交代要速戰速決,明天晚上就召開記者會。至於如何在不牽連樂團、危害到唱片銷售的情況下解釋兩個大男人接吻的事,他們最好先商量一下。

 

「你叫他要多小心。」

 

無視於俊秀再三強調自己也聯絡不上有天,顯然不想再說什麼的松浦在掛電話之前,還是補了這麼一句。

 

 

 

看著穿上皺巴巴的T恤,身上還是演出當晚那件牛仔褲的有天,抱緊雙腿靠在床上講話,任由昔日最愛的辣湯放到涼掉的樣子,俊秀心想這個人再怎麼會偽裝也騙不了自己了。在這個連他都嫌簡陋的房間裡,話不多的有天顯得很平靜,從需要開燈才不會太暗的光線看過去,他的臉色也還好,儘管外頭鬧的紛紛擾擾,但是躲在這個小小角落的他似乎得到很好的保護,這樣子俊秀幾天來的焦頭爛額也算值得。面對四面八方的指指點點,看慣別人臉色生存的俊秀勉強還能應付,真正讓他牽腸掛肚的是音訊全無的愛人、和避不見面的好友。直到接到電話急著趕來的路上,還是沒能聯絡上藤子。對他信任有加的摯友到底會怎麼看待這個吻?她一定了解這是誠心真情的見證,不是旁人口中惡毒的愛慾衝動。一心只想帶有天遠走高飛,將他獨佔在山林小屋的藤子,能夠接受這樣的事實嗎?

 

 

 

丟高銅板等待它從空中墜落的當下,往往可以決定左右為難的心緒。藤子說這是麥可叔叔教她的把戲。

 

「雖然很多人喜歡用丟銅板來作決定,但其實真正的答案是出現在銅板落下之前。」

 

「噢?」

 

「麥可叔叔說一旦銅板落地就要拍板定案的心理,通常可以把一個人真正的想法給逼出現形。所以只要丟丟銅板就可以知道你到底想怎樣了。」

 

在露營當晚把頭枕在有天腿上看星星,隨口天南地北聊天的藤子,需要丟銅板來幫她做決定嗎?

 

 

 

野心不大的俊秀在被罵變態的當時,就知道他是不可能魚與熊掌兼得。不過只要能繼續守護著愛人,他不在乎自己遭到踐踏被當成低賤的怪物;如果他和藤子建立起來的珍貴友誼,禁不起他成為介入的第三者,儘管終生抱憾受人唾棄他也不會退卻;要是哪天爆發危害對方的致命醜聞,那麼不顧尊嚴、背叛摯友萬劫不復的金俊秀,即便犧牲好不容易建立的事業也要保住有天的平安。

 

確定了心意就不再回頭,俊秀不需要丟銅板。

 

在他完全屬於自己的最後二十四小時,那張夢魘不斷全身盜汗,翻來覆去驚惶不安的睡臉,最後在無意識中向俊秀貼近過來。緊挨著他蜷縮起來的四肢,在俊秀的體溫安撫下終於放鬆開來,慢慢發出鼻息安穩睡去。懷中的珍寶讓滿溢幸福的俊秀對未來做了最壞的打算。如果自己在他深層的心底是這麼一個足以信任的人,那麼俊秀也可以為只在夢中才會向他求救的有天犧牲一切。當時就打定的主意,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這麼早。

 

 

 

沒打算讓對方扛下絲毫責任的俊秀,對有天平靜的反應的確有些意外。

 

被觸摸私處氣的不聽解釋掉頭就走的人,如果拿著報紙臭罵一頓「都是你害的」那反倒容易接受。但是聽完了轉述的內容,藤子、松浦、醜聞…什麼都不感興趣的他,只是任由自己躺在身旁。

 

「看來這個旅館也不失為避風港,那麼忙到焦頭爛額也算值得。」

 

很想這麼騙自己的俊秀,覺得換了平時的有天應該還能偽裝的更好,至少要再精神一點、再多些笑容才能擾亂別人對他的觀察。不過現在他顯然累了,房裡除了礦泉水只有葡萄,揉亂一團的報紙就扔在地上,辣湯他是不會喝了,還有他不斷在摳著手指。

 

「心裡有事他就摳手指,我和你學長都知道,不過摳破皮貼上ok繃,他還是會騙人說是練吉他練過頭了。」

 

前天松浦這麼一說,俊秀才想起好像真有這回事。

 

「秀?」

 

「什麼事?」

 

躺了快三小時,他突然坐直身體。

 

「你沒告訴別人我在這裡吧?」

 

他很快搖搖頭。

 

「秀,你還想要我嗎?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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