朴有天

到了正式上台當天，有天直到開場前才脫下連披兩天的外套，一度觸目驚心的瘀血只剩淡淡斑點。俊秀搖搖頭不想再多管閒事，有天那種比迴避還糟糕可有可無的態度，讓他心頭涼了半截，進團以來始終無法融入的強烈挫折再度抬頭，即便能夠取代學長站上舞台，但他金俊秀終究也只是個外人。

回到旅館沖好澡打開電視，俊秀舒舒服服把腳翹上桌子，慶幸沒跟著大伙去吃宵夜。

「喂？」

「俊秀嗎？」

「藤子？」

「去找你可以嗎？」

「啊，沒問題。」

「妳沒跟著去吃宵夜嗎？」

「什麼？宵夜？沒有。」

藤子毫無章法的回答方式，經常讓他覺得好笑。

「這些我看不懂，請你教我。」

「什麼東西？」

湊上前去俊秀和藤子併肩盯著電腦瞧。上頭是樂團的正式網站，看不懂的是歌迷的留言。

「他說他最喜歡有天和這個人，他是誰？」

「啊，這是非常有名的歌手，叫做福山雅治。」

「妳怎麼會想到過來找我？」

「因為只有你在。」

放聲大笑的俊秀，和一臉莫名其妙的藤子。

「妳要比有天坦白多了。」

臉孔有些發燙的俊秀，隱隱懷疑自己是怎麼了？不過一股沒由來就是想輕鬆的心情，戰勝僅存的理性。看到藤子起身就要離開時他趕忙開口。

「要走了？我再幫妳看啊！妳不是看不懂？」

轉過身的女孩明顯在考慮著。表情不多話也少的藤子，並不刻意掩飾內心想法，或許她跟自己一樣只是不善表達；相形之下，有著不同面貌的有天反倒十分複雜難測。

「那就麻煩你了。」

俊秀覺得像背書一樣說出客套話的藤子好可愛。

禁不住連日操勞的纖細女孩，講著講著身體慢慢朝向床頭倒下。

「真的那麼愛他嗎？」

俊秀有些憐惜的看著又穿上有天襯衫的藤子。正在考慮要不要抱她回房，有人敲門。

「你睡了嗎？」

發現門沒鎖直接進來的有天，第一眼就瞧見躺在別人床上的女友。

見他一言不發朝床邊走去，站在門後的俊秀趕忙出聲解釋。

「她太累了，說著說著就睡著了。」

他可一點都不想在這個當頭還惹上這種尷尬的麻煩。

有天看了看桌上的電腦露出微笑。

「她又在看歌迷的信了，看不懂就來找你對不對？」

「明明說想睡了不去吃宵夜的……」

看著有天伸手一把抱起猶自做著好夢的藤子，回過頭交代說他馬上回來時，俊秀不禁鬆下一口氣，連先前跟他鬧的彆扭都忘了。

接下來不到半小時，他已經坐上有天的車離開市中心，往對角線另一端的綠區駛去。

「這麼晚怎麼還這麼多車啊？」

低沈有些沙啞的聲音不斷在抱怨著。有天偏過頭望向窗外的側臉和那輕輕敲在方向盤的手指，感覺不出任何的焦躁，他應該是在沒話找話說吧。

俊秀想起剛剛在房裡邊說話邊拉下帽沿的有天，臉上那難得一見的害羞紅暈。

「我想吃章魚燒你幫我買吧？還有我想泡溫泉，有個不錯的地方這麼晚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人。」

受寵若驚的俊秀當下二話不說點頭答應，沒讓看得出有點窘的人下不了台。

「你還要吃嗎？」

「你吃吧，我吃不下了。」

幾乎原封不動的章魚燒，俊秀意味深長地望向駕駛座。

開了好一陣子車了，他現在應該很累才是。剛結束耗費精力的大型演唱，又陪著伙伴吃完宵夜回來。稚內之後就不曾見他腰痛，俊秀忍不住還是有些掛心。

「還好吧？」

「沒事沒事。」

「嗯，沒事就好。」

位於室內的這家和漢藥溫泉，據說對一些久治不癒的舊傷十分有效，濃濃的茶褐色泉水還有藥草的香味。有天在浸入池子時發出長長的嘆息。

「好舒服。」

「感覺還不錯。」

俊秀並沒有那種疲憊需要抒解的感覺，只是純粹享受泡湯的過程而已。

「每次到名古屋我都會特別來這裡泡藥湯。」

「喔，對了，還是你學長介紹的，那時候我的傷……」

「傷？什麼傷？」

 突然不說話的人捉起毛巾蓋在眼睛上，搖著頭。

「都好幾年前的事了。」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……」

沈默的胸口緩緩起伏著，一波波的水紋覆上又退去。

「手好多了？」

「是呀！」

像是要配合俊秀突然改變的話題，有天興高采烈地把手高舉到對方面前晃啊晃的。

共享的祕密拉近距離，再單獨面對時俊秀已經自然多了。

「真可惜，要不是藤子睡了就可以一起來。」

「藤子？她不喜歡泡湯。」

「是嗎？現在的年輕人果然不再迷戀溫泉了。」

「還依老賣老啊？」

老氣橫秋的語氣，讓閉起眼睛休息的有天微微一笑。

「藤子不喜歡日本，如果不是我她不會留在這裡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不知道。」

「可是她的公司不是在日本嗎？」

「她的事業不只這些。」

「她那麼有錢啊？」

有天甩甩頭讓耳朵裡的水流出來。

「我也不清楚，不過有次你學長到洛杉磯看洛琳趕不及回來，結果藤子說要不要她跟朋友借私人飛機送他回來。」

「她怎麼會認識那麼有錢的朋友？」

俊秀心想難怪學長要用「什麼沒有就是有錢」來形容藤 子。

「誰曉得？反正我也不在乎。」

「怎麼會？你不想知道有關她的一切嗎？」

「為什麼？現在這樣很好啊！」

「藤子她……她看起來很不快樂。」

「是嗎？」

有天語氣平靜的讓他覺得不可思議。

「她為了你放下一切留在日本…」

「我知道。」

「那…」

話沒講完，有天突然坐起身來翻騰了整池池水。

「對了，歌迷有沒有說我什麼？」

轉過頭盯他瞧的有天，臉上因為熱氣變得潮紅，眉眼的輪廓顯得益發深邃。早在以前他就覺得有天長的好看，現在只是更加肯定他的魅力而已。把全溼的頭髮往上撥去，眨了眨沾上水滴的濃密睫毛，俊秀知道他正在運用一貫的手段，試圖將情勢轉移到由他主導的方向。

「有歌迷想知道你有沒有蛀牙。」

「沒有啦。」

有天玩著水，不停把水濺到俊秀胸口上。

「問的真怪！」

「還有更誇張的。上次有個女生問我在床上的聲音是不是也像唱歌那麼好聽，還好藤子根本看不懂。」

俊秀真的沒辦法像有天這樣把事情藏在心裡，他忍不住話。

「藤子很愛你呢！」

忘不了那張疲累的睡臉，俊秀並不是沒想過這麼說可能會觸犯有天的忌諱。

「噢？她跟你說了什麼嗎？」

「沒什麼，看的出來而已。」

緩緩靠回池邊，有天淺淺抿了笑。

「別提了。」

「可是我看她………」

「你怎麼念念不忘藤子啊？難不成你對我的女人有興趣？」

倏地貼近過來的有天，讓他不自覺地立刻後退好幾步。

「開玩笑的啦！哈哈」

抱怨泡太久有點頭昏的人在擦乾身體時，露出腰際下方靠近尾椎骨幾條切口很細的狹長傷痕。

「走吧，好睏，待會車你開。」

揉著眼睛打哈欠的有天，顯然沒注意到一旁緊盯的目光。

 「回來了？」

「抱歉，吵醒妳了？我跟俊秀泡溫泉去了。」

「你該多休息的。」

「我知道，不要擔心，嗯？」

脫掉衣服上床的有天聞到藤子的髮香，不過他連抱抱她的力氣都沒了。剛剛泡在池裡還不覺得，一上車他就開始渾身脫力，身體軟綿綿的像要浮起來。不過能順利恢復和俊秀的關係令人滿意，總算不枉他特地拖著疲憊的身體跑這一趟。

「過來一點。」

就要睡著前的有天伸出手輕輕將等候他歸來的愛人摟在懷裡。